城镇化必须同农业现代化同步
□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 蔡昉
没有农民的城镇化就没有农业的现代化,反之亦然,没有农业的现代化就没有城镇化,也就没有农民的城镇化。城市工作必须同“三农”工作一起推动,形成城乡发展一体化的新格局。
2014年我们常住人口城镇化已经达到了55%,但是,户籍人口城镇化率水平还比较低,目前大概只有37%。
这些年通过把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分离等鼓励政策,促进了土地的流转。在13亿亩多承包地中,现在大概有3.8亿亩进行了流转,有9.4亿亩是没有流转的,流转的部分约占28%。从农户来看,约有1.7亿农户还没有流转土地,只有6000万农户是部分或全部土地被流转,所占比重只有26%。
比较世界各国的农业普查数据可以看出,我国的农户规模几乎是最小的,例如,与印度、日本以小规模农场著称的国家相比,我们户均土地面积只相当于它们的一半;与典型欧美国家比,我们大体上是美国的1/200、英国的1/100和法国的1.5%,非洲、拉美国家的农场规模通常也都明显大于我国。
中国农业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。第一阶段是解决温饱的问题,在这个阶段家庭承包制的效果很明显。第二个阶段是解决农民收入的问题,主要靠的是农产量增长和农民外出,今天来看,农民的收入已明显提高,而且从2009年之后城乡收入差距也在缩小。但仔细分析农民的收入构成会发现,2012年农户纯收入中有65.6%与农业无关,而在当年增长的收入中,这类收入的贡献更高达78.5%。也就是说,农民不是靠农业增加收入的,这与农民没有彻底转出有关。如果我们不能建立一个有效率、有规模、能自立的农业生产方式,就不能保证农民从农业中获得足够、稳定、持续增长的收入,就解决不了“三农”问题。所以,只有扩大农业的经营规模,才可能有一个现代化的农业生产方式。
我国的劳动力已越来越短缺,农业中资本替代劳动、机器替代人的现象已很明显。近些年农业的机械化大幅度增加,机械化拖拉机和牵引农具的增长速度都是两位数,但由于农业经营规模狭小,导致投入到农业的资本和各种补贴形成边际效应递减的情形。据我们计算,我国农业由于经营规模的限制,资本报酬已经出现递减现象,在这种趋势下是很难建立一个现代化的农业生产方式的。因此,必须通过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的同步,通过赢得改革红利,实现我国未来的经济增长。其中要特别关注三个因素:一是农业经营规模。赢得规模经济才能确保农业成为支撑农民收入增长的主要源泉;二是劳动参与率。没有稳定的农民工市民化,劳动力的稳定供给就得不到保障,因此,必须加快提高户籍人口城镇化率;三是全要素生产率。清除体制障碍,继续保持农业劳动力从农业向非农产业转移,实现资源重新配置的效率,为全要素生产率作出贡献。
让农民工与市民享受同等的公共服务
□ 中国社会科学院财经战略研究院院长 高培勇
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的问题已经提出好多年,这件事之所以推进得如此艰难,恐怕和我们习以为常的理念、体制、思想不无关系。不对这些体制、理念、思想乃至战略作出根本性的调整,解决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问题将是非常困难的。
从体制来看,我们建国后就开始实行二元经济社会体制,最终体现在财政二元体制上,即以城乡分界,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务基本上仅覆盖于城市。改革开放后,随着大量农民工进城,以区域分界逐渐转化为以户籍分界。即便大家共居一个城市,由于身份差异,公共服务基本上也只是覆盖到城市居民。进入21世纪后又有了转机,随着公共财政体制建设,我们举起了“让公共财政的阳光照耀农村大地”的旗帜。但是,仍实行不同的标准。所以,做好新形势下城市工作,实现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,必须回答究竟目前要不要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,或者目前究竟到到实现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时候之类的问题。
城市管理者总认为是在为市民服务,我觉得应该换一个说法,叫做为纳税人服务。为市民服务和为纳税人服务有什么不同?当讲到市民的时候往往指的是户籍人口。比如当公共汽车拥挤的时候,大家抱怨外来人口挤占了城市居民的空间;当小学收了农民工子女的时候,城市子女觉得是外来人口分了他们应当享受的奶酪。若改为为纳税人服务,就可以在相当程度上解决这样的问题。因为不管是农村人口还是户籍人口,实际上你只要生活在一个地方都给当地政府贡献了一份税收。这和以往的认识不同,很多人过去曾经认为外来人口、农村人口不对当地税收作出贡献,其实不是。因为我们的税制结构有两大特点:一是70%以上是间接税,消费就是纳税,吃什么用什么,其价格中都包含有税;二是90%以上是企业税,企业多缴纳的税都是“待分配税收”,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纳入到转嫁范围的税收。所以,不管是哪里人,不管户籍地在什么地方,不管你缴纳什么样的税,你只要生活在北京就给北京缴纳税收,就有权享受这样的公共服务。
城镇化需要政府花钱,主要花在公共服务上。我们目前的财政支出结构中,政府履行基本职能支出大概占全部支出的20%,经济建设支出占40%,社会福利支出占40%。对比其他国家,在美国,履行政府基本职能支出占30%,经济建设支出占10%,社会福利支出占60%;在欧洲国家,履行基本政府职能支出占20%,经济建设支出占10%,社会福利支出占70%。转型国家,比如匈牙利和波兰,履行基本政府职能支出占20%,经济建设支出占15%,社会福利支出占65%。相比之下,我们需要改变这样一种结构。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所花的钱从哪里来?在经济增速下滑、财政收入总量不可能有较大增加的情况下,调整支出结构是必须的。
政府收支的视野也需要很大调整。一提到政府提供公共服务,人们就把眼光盯在政府财政预算上,即一般公共预算。一般公共预算占全部政府支出比重只有60%多,还有37%~38%停留在其他三本预算上,政府基金预算、社保预算和国有资本经营预算。随着新预算法的实施,我们应该有一个大预算的概念,即要把所有的政府收支都作为提供公共服务的财源所在,这样,在农村居民市民化的过程中,可以动用的财政资金的来源将会多出许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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